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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第四只男主(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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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世兩大站在金字塔頂尖的強者過?招, 絕無旁人插手的餘地。

一陣山搖地動之間?,地面上的人族修士則已?紛紛與咆哮的魔獸戰在一起,人魔之間?壓抑了數十年的仇恨與齟齬終於在這一刻轟然?爆發, 煉獄降臨於天地之間?,刀光劍影與猩紅血色交錯繪成一副不死不休、昳麗瑰靡卻?驚心動魄的畫卷。

雪色被血色浸潤,無暇的純白化為濃郁的暗紅, 血水融化冰雪, 糾纏成臟汙血濘蜿蜒而下。

公羽川和月星洲早已?殺入戰局之中,溫蘿深吸一口氣,長恨劍光流轉,伴隨著一聲鏗然?金鳴, 雪亮長劍在她?五指之中震顫,劍風勾動風雪, 劍花繚亂, 細碎劍光裹挾著滔天劍意轟殺而出。

她?宛若一只翩躚的銀蝶, 在一片荒蕪之中上下翻飛, 所過?之處, 劍吟嘹亮,她?卻?片葉不沾,哪怕細碎的餘波也在她?身前悄無聲息地隱沒。

鋪天蓋地裹挾著主人慍怒的直欲碾碎萬物的罡風之中, 銘淵似有所感地看向身姿輕盈飄逸的白衣女子, 若有所思地垂下眸子。

他能夠感受到,柏己攻勢雖然?依舊淩厲凜冽, 威壓浩瀚, 可動作間?卻?似有隱約的顧忌, 若有似無地下意識護向心口的位置。然?而,心臟作為人族最為孱弱的要害, 魔族人卻?向來無需顧及。

只因不論原型是何種魔獸,魔族人天生都擁有一片護心麟。

擁有護心麟庇佑的那顆躍動的心臟,便似是金湯之中令野獸虎視眈眈的獵物,恣意囂張地活躍著,卻?令外部心生歹念殺意的獵手除了焦慮跳腳之外,別無他法?。

他與柏己並非第一次交手。為了擊敗此人,他甚至事後曾將先?前無數次的戰鬥過?程一一記錄下來,就連柏己攻向他的那只手指尖停留在何種弧度都一一細細考量分析過?。

故而,若柏己先?前便有如此習慣,他不可能不知道。

那麽柏己陡然?開始不自?覺防衛左胸的動作,究竟因何而來?莫非,他的護心麟此刻已?不在身上?

可在如今這種危急關頭?,柏己反其道而行之地將防護心脈最重要的那枚鱗片拔下,無異於壘前自?傷。這種令他感到匪夷所思之事,若是沒有一個絕對的理由,想必柏己也不可能做出如此選擇。

唯一的可能性,便是收下他護心麟的那人如今也在戰局之中。且在柏己心中,那人的性命,比起他自?身而言,更加重要。

這念頭?甫一在銘淵心頭?生起,便似撥雲見?日一般,直將先?前那些微末的異樣一件件串聯至一處,前後倏然?貫通,激起他心下一陣幾乎抑制不住的雀躍,似駭人的一般驚濤拍打著他顫抖的靈臺。

自?上一戰已?過?去十年,這十年間?,他夜以?繼日籌謀準備,為的只是今日。今日,他必能將柏己就地斬殺。

屆時,他便是整個天下當之無愧的第一人,再無人有能力與他爭鋒,這天下人的崇敬膜拜,他自?此便可受得安心。

他也再不必因柏己對至高無上榮耀的蔑視而激憤,不必因他畢生所求之物在旁人眼中不過?唾手可得,卻?棄若敝履的無關緊要之物一般,而在無數夜晚蹉跎怨恨。

那麽,這個令他犯下如此愚蠢卻?又?大快人心錯事之人,究竟是誰呢?望著溫蘿身側在虛空之中飛揚的雪白裙角,銘淵眸光微沈。

會是她?嗎?

可她?似乎與藏月門關系匪淺,周身不受罡風所制或許與防禦法?器有關。更何況,她?是青玄宗弟子,身為青玄宗宗主之女,當真會如此不顧父母親緣而與仇人相戀?

可即便是萬分之一的概率,他也不願就此放過?。

思及此,銘淵猛然?回身,手中法?杖一般的銀紋長棍尾端觸及虛空。

霎時間?,一股無形的重壓自?法?杖之上凝聚,爆裂巨響不絕於耳,銀白色的光輝於他頭?頂上空匯聚,引發陣陣天雷卷著旋渦,轟隆直灌入他掌心的法?杖,隨著他擡手間?向柏己席卷而去。同時,他心下傳音道:“趁現在,瞄準他的心臟,替本尊殺了他。”

銘淵這一連串動作下來,兩個人同時動了。

柏己長眉微斂。這招雷風神吟是銘淵必殺絕技,融合自?然?的雷靈之力,盡數匯聚於法?杖頂端之後極盡凝聚壓縮,匯聚成一道密度極大的雷線,穿透力極強。

十年前,他便是小看了這一招而以?肉.身硬接,周身鱗片卻?被這招雷風神吟擊得剝落了數片,又?接連受埋伏敵襲,最終重傷跌落青玄宗。

而這一刻,他清楚地意識到,銘淵這一擊瞄準的正是他的左胸。可他卻?失去了本可保他在這一擊之中萬無一失的護心麟。

正欲化為原型冰甲九翼魔龍的模樣,這樣一來,體型驟然?攀升,雷風神吟的攻勢便可被最大程度地引去無傷大雅的部位,柏己動作卻?微微頓了頓。

若是他當真化為原型,心口那塊無龍鱗保護的皮膚,便會陡然?成為在場每一人接下來窮追猛打的目標。

“叮——恭喜維序者溫蘿,解鎖主線劇情?【落花有意】,男主柏己遇到生命危險,請履行女主角的責任,人擋殺人,佛擋殺佛,解救他於水火之中吧~任務成功獎勵劇情?值10%。”

10%?這竟然?不是最後一個劇情?任務。

一切發生得太快,此刻已?來不及過?多思考,溫蘿一劍斬落攻到面前的魔獸頭?顱,趕忙分出心神向柏己的方向看去。

只見?南門星正遙遙自?他不遠處拔空而起,化作一道淡黃色的流光,黑霧裹挾著濃濃殺意破空自?他指尖而出,在虛空之中仿佛凝成一道尖鋒利刃,朝著柏己後心席卷而去。

溫蘿遲疑了一瞬。事實上,雖說如今情?勢看似危急,可以?柏己的實力,即使失去了一片護心麟,應當也並不會當真染上殺身之禍。

可若是她?就這樣貿然?殺出,旁觀的眾仙門修士又?不是傻子,此舉無異與將她?私通魔君背叛青玄宗昭告天下。然?而,站在另一個角度來看,距離柏己被八宮封印陣永世封印於蒼冥深淵應當不剩多少時間?,她?與柏己最後的2%女主值此刻不刷,多半她?也等?不到更合適的機會。

也罷,劇情?值和女主值畢竟是她?穿越至這個時間?節點最初的目的。

驀地,一朵劍花淩空綻放。

青玄宗向來以?劍法?著稱,同為大乘期修士,溫蘿的劍意自?然?並非先?前那兩名散修可以?比擬。

長恨在腕間?自?如流動,劍氣如銀,光寒九天,裹挾著貫穿一切的氣勢,朝著南門星凜然?斬去。雪亮如匹練般的劍光霎時將濃稠黑霧當空斬斷,墨色在一片光華之中無處遁形,狼狽逃竄間?無處可躲地在空氣之中逸散。

南門星只覺得右臂被那道劍氣震得發麻,登時向後倒退了兩步,在原地眸光沈沈地朝著溫蘿望過?來。望見?那張見?而不能忘的清冷出塵容顏,他面色一變,狹長的眸微瞇,顯然?認出了溫蘿的身份。

隔著人海獸潮,溫蘿遠遠地打量他。比起十年前的狼狽,如今的南門星日子過?得顯然?不錯,一身綾羅錦衣不輸日後坐擁封王臺的陣勢。

與此同時,南門星意味不明的視線卻?也落在她?身上。思緒似是一根綿針般穿引著回憶,二十年前白衣少女逆光禦劍當空而立,流雲般的衣袂翩躚之間?,那雙清冷無波的鳳眸猶若九天仙子俯瞰人世的冷漠與悲憫。

“是你?”

那張一如既往昳麗得令人驚艷的臉乍然?逸出一絲冷笑。頓了頓,他嗤了下,殷紅如血的唇瓣輕輕張合,語氣難掩譏誚:“不是自?詡名門正派麽?怎麽你此刻竟然?會反過?來護著這天下皆知的邪魔?”

隨著他擲地有聲的言語,這場突如其來的變故仿佛冰塊投入沸水之中,瞬間?便止住了在場其餘背景板的動作。望著一正一邪兩方陣營之中,幾乎同時冒出來的“叛徒”,眾人紛紛下意識停下來手中的動作,不約而同地擡眸望向半空之中的身影。

這一刻,雷風神吟終於降下。

轟鳴的雷鳴聲響徹天際。在這近乎開天辟地一般瑰麗壯觀的奇景之下,無數人不自?覺擡頭?,望向這渲染著殘酷卻?靡艷美感的天幕。

只見?漫天銀白色雷霞之間?,正中卻?蘊著一抹赤紅色的火焰,任由那抹電光閃躍的雷霞如何沖撞,始終在原地紋絲不動,堅定地捍衛著其中的身影。在旁人看來兇殘可怖的火浪,這一刻卻?仿佛換了個模樣,如此忠誠堅貞地守護著主人。

南門星早已?在雷風神吟降下那一刻撕裂空間?向更遠處撤了數丈,銘淵見?一擊不中,面上卻?並未顯出不虞之色,反倒擡手一揮法?杖,將劈啪作響的雷鳴盡數隱去。

下一瞬,那抹赤紅便微微一顫,化作潮水一般緩緩褪去,顯出其中一黑一白兩道緊緊相依的身影。

隨即,蛋殼碎裂一般細微的“喀喀”聲響起,玄衣男人面上的黃金面具終是承受不住這等?直欲毀天滅地的靈壓,在眾人灼灼的視線之下寸寸碎裂。那脆弱如金箔一般的碎片被柏己一掌接入手心,隨著修長五指輕輕收攏,瞬間?化為淡金色的齏粉順著他分明的指縫散入虛空。

望見?那張英俊熟悉的面容,奚景舟心頭?一跳。

這十年來,她?異於往常的言行,似乎都在此刻盡數得到了答案。他不禁喃喃:“師姐……”

原來如此。

木白,拼湊起來不正是“柏己”的“柏”字嗎?如此明白甚至似是其主人從未想過?細細遮掩的真相,就這樣隨著細碎紛揚的金粉落入他震顫的心頭?。

原來那個男人,竟然?是傳聞之中的魔君柏己。

月星洲自?然?也並未忘記,如今見?到這荒謬的一幕,心下竟生出幾分理當如此的感慨來。他自?認實力不俗,可當年僅僅一面便在此人渾然?天成的驕矜之下落得下風,這十年間?,他更是隱隱將此人當作趕超的目標日夜拼搏努力。

如今看來,這結局倒是合情?合理。也只有如此人物,才能令當年的他甘拜下風,輸的心服口服。

“叮——恭喜維序者溫蘿,完成主線劇情?【落花有意】,獲得10%女主值,當前女主值90%。”

感受到數以?萬計的目光正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身上,溫蘿一手扶著柏己肩頭?,深吸一口氣,輕輕退出他下意識庇佑的懷抱,緩慢而堅定地站直身。

她?身姿雖纖細,脊背卻?如青松般挺拔,芝顏玉貌,宛若仙子臨世一般,黛眉舒展,眼波無瀾,泰然?自?若地、寸步不讓地靜立於那個正承受著千夫所指的男人身邊。

方才千鈞一發之際,柏己瞬息之間?便趕至她?身後,一手輕扣他無數次橫臂攬過?的腰肢,灼/熱火浪自?掌心暴湧而出,吞吐著天邊無情?降下的電光。一陣幾乎震動肺腑的雷鳴聲中,他寬闊的懷抱卻?似是要將一切風雨盡數隔絕,半點也不欲讓她?經受。

接下雷風神吟,柏己面色也不似往常那般輕松。失去護心麟不過?幾個時辰,體內強撐的虛弱之意在這一擊的逼迫下無所遁形。

咽下喉頭?翻湧的血意,他本就極淡的唇色更慘白了幾分,可眸光卻?比天邊星辰更璀璨幾分。

這一刻,周遭萬物仿佛褪去的潮水一般黯然?失色,天地間?僅餘他們二人在千夫所指的彼岸,不顧一切地相攜而立。也就是這一刻,女主值最後微末的灰色進度條,終於徹底被一片顯眼的緋紅肆意填滿。

他也並未再次以?平日裏?那副故作輕佻的態度面對她?,只極輕、極淡地開口。“為什麽。”

溫蘿略微一頓。此刻她?記憶應當並未恢覆,理應不識得他的模樣。

思及此,她?便將前一日拿出來的理由再一次搬了出來,略有些茫然?懊惱地垂下頭?,似是一時間?接受不住這莫名而毀滅性的打擊一般喃喃自?語:

“我也不知道,似乎只是下意識地不想你受到傷害……我怎會做出這種事來……”

那雙狹長幽邃的眸底之中,哪怕面對著來者不善的千軍萬馬也從未黯淡的光芒,此刻卻?隨著她?輕得不能更輕的話語如風過?般無聲地湮滅。原本微風漸起掀起漣漪的潭面,隨著風聲收歇而再一次回歸了死寂一般的平靜。

柏己無意義地輕笑了下,似是在安撫,又?似是在笑自?己心下明知故問?的期冀與愚鈍,半晌,他才開口,聲線低啞:

“別怕,我會護著你。”

她?為了他能負盡天下人,這種與她?看似冷淡淩然?氣質截然?不同的熱烈情?意,他此生哪怕為她?拼了性命,也難以?償還。

即便如今他當真止步於此,也定要為她?殺出一條血路,為她?的明日,明年,乃至下一個百年,皆尋得光明順暢、無人膽敢置喙的坦途。

最後一分瀲灩的柔光也在此刻盡數湮沒,柏己眸光漸冷,視線猶若尖利刀片般緩緩掃過?遠處神色難辨的南門星,最終定定地落在唇畔帶笑的銘淵身上。

一錯不錯地對上他隱含怒意的視線,銘淵擡手輕輕拍了拍,鼓掌讚道:“想不到,你竟是如此癡情?之人。這青玄宗的小丫頭?倒是也瞞得極好,竟險些將本尊也騙了過?去。”

他這一句話似是按下了什麽開關,將周遭仿佛被點了暫停鍵一般呆楞原處的眾人神智瞬間?喚回,頓時一陣喧鬧響徹整片雪原——

“這不是公羽若嗎?她?怎麽……”

“是我看錯了嗎?公羽若竟然?救了柏己一命?!他們之間?是怎麽回事?!”

“姿態如此親密,恐怕背地裏?早已?不知淫/亂成什麽模樣了!我呸!什麽青玄宗劍峰首席,不過?是個不知廉恥,不顧宗門的賤/人罷了!”

“虧我先?前還那麽憧憬敬佩她?,真是一顆真心餵了狗,惡心!”

公羽川在原地垂手而立,清俊面容之上辨不清喜怒,視線穿破虛空不輕不重地落在溫蘿身上。

奚景舟心下怒意橫生,回身怒喝道:“住口!師姐絕非你們所說那般!”

可他零星的辯駁聲卻?迅速淹沒在了愈發壯大的聲討之中。就連一些白衣青玄宗弟子,神色都略顯淒惶地望了過?來,身型搖搖欲墜,顯然?接受不了“自?家?最受尊崇的大師姐竟與最為痛恨的邪魔勾結在一處”這種毀滅性打擊。

藏月門門規比起其餘宗門更為自?由松弛,此刻已?有弟子蠢蠢欲動,欲就這樣將這始料未及的仙盟叛徒擊落,月星洲卻?冷冷回身瞥了一眼,擡手制止,語氣前所未有的嚴肅:“不得輕舉妄動。”

冰藍色的眸子緩緩轉動,將眾人反應盡收眼底,銘淵輕撫掌心法?杖,心下一笑。

有這個女人在,柏己今日必死無疑。

想到這裏?,他微一擡手,法?杖尾端輕擊足下凝為實質的虛空,緩緩吐出兩個字。

“拿下。”語氣平靜,卻?似神祗不容置疑的審判一般冰冷。

他身後如銀色狂潮一般的天兵瞬時依言而動,長槍斜指,一手按劍,澄瑩劍光將天幕映出一陣明暗交替的層次。

劍尖所指,卻?並非正中的溫蘿和柏己,而是毫無防備的奚景舟。

公羽川面上的沈靜終於破裂,橫眉側過?頭?怒道:“銘淵,你這是何意?”

銘淵一拂衣擺,語氣淡淡:“公羽宗主,令愛與柏己私下勾結,但本尊料想你並不知情?,因此不欲對整個青玄宗多作質疑。接下來,更是還需要你悉心出力,將這個誘惑令愛的罪魁禍首斬殺於此。”

話音微頓,他若有所思地睨了奚景舟一眼,道,“不過?,令愛恐怕不會如你一般對本尊接下來的話言聽計從,然?而,她?接下來的動作於本尊而言卻?至關重要。為了確保她?不會受此人哄騙而做出什麽擾亂大局之事,本尊只得暫且委屈你的弟子了。”

話畢,他便邁開步子緩緩行至奚景舟身側,垂眸打量他片刻,才將視線移向柏己身後的溫蘿:“公羽小姐,希望本尊的話,你還能聽得進去。不然?,你這師弟的性命,本尊不敢保證。”

竟然?以?奚景舟的性命威脅。溫蘿狠狠咬牙,簡直抑制不住拔劍的沖動,下意識按上劍柄的手卻?被另一只手輕輕扣住了。

柏己半側過?頭?,在她?的角度,僅能望見?他弧度極為考究的高挺鼻梁與深邃眉骨,本應是極為淩厲具有攻擊性的長相,面對她?時卻?無端顯出幾分生疏的溫柔。

“聽他說。”他說。

奚景舟卻?驟然?冷哼一聲,全然?不顧周身要害受制,擡眸直視著銘淵的下頜,一字一頓道:“好一個天帝!依我看,你與柏己幹脆換個尊稱也不為過?——你這行事作風陰邪得不比所謂的魔君差。趁人之危也就罷了,畢竟兵不厭詐,可你卻?以?我性命要挾師姐替你賣命。既已?言行逼迫至此,後頭?那幫所謂的正義之士們竟也半點異言也無,這就是這天下尊崇的善嗎?!”

銘淵並未動怒,唇畔反倒更添了幾分笑意。

果然?,奚景舟的話並未激起一絲分毫的應和,反倒似是當頭?澆下了一盆開水一般,將無數人燙的跳腳——

“這是什麽話?柏己人人得而誅之,天帝大人不過?是用了些手段罷了,陰謀陽謀在戰場上也是值得詬病之事嗎?”

“就是!再說,那公羽若勾結柏己莫非是有人刀架在她?脖子之上逼迫嗎?她?一身大乘期的修為,這世間?有幾人能奈她?何?還不是自?願的?此刻能得到這種將功抵過?的機會,已?是天帝大人垂憐!”

“公羽宗主究竟是如何教導弟子的?先?是教出了一個私通魔族的公羽若,如今又?教出一個不通情?理的奚景舟,這青玄宗的第一仙門之名,是不是也該換換了?”

“……”

簡直冥頑不靈。奚景舟深深吐出一口氣,強自?按下心中作嘔的沖動與怒意,幹脆轉過?臉來遙遙望向溫蘿。

他靜了靜,半晌才似是鼓足了勇氣,平靜卻?堅定地道:“師姐,你不必管我。他這人不壞——魔族也好,人族也好,只要師姐你能快樂,我便知足了。”

視線在柏己身上一掃而過?,終是偏過?了頭?去,不再言語。

待這陣騷動過?去,銘淵才仿佛從未入耳一般,泰然?勾唇一笑。

“柏己一身修為雖高,可在你面前,便似是拔下了爪牙的惡獸。對你來說,殺了他是輕而易舉之事。”

他話音剛落,直指奚景舟咽喉、氣海、心臟、周身大穴的劍尖瞬間?向前挪了幾寸,兵器入肉,幾道利刃破開血肉的噗嗤悶響在一片死寂的空曠雪原之上格外清晰,隨即,白衣青年一身雪白道袍瞬間?便綻開一朵朵猩紅的花。

饒是痛楚難耐,奚景舟卻?始終垂著頭?一聲不吭。

局勢三番五次地逆轉,愛女背叛,愛徒臨危。公羽川垂於身側的手死死攥緊,難耐地闔眸掙紮片刻,終是猛地拔劍而起,劍光劈開凝滯的空氣,直指銘淵。

“放開他!”

他這一動,部分早已?按捺不住的青玄宗弟子們便紛紛拔劍,劍吟一聲高過?一聲,在虛空之中匯聚成一道堅不可摧的劍幕,掩護著公羽川的身型直逼銘淵。

銘淵冷冷一哼,只輕描淡寫?地掃去一眼,簡單地擡手,便化去了這勢如滔天的攻勢。

一旁的小宗門早有準備,見?此情?勢,只當青玄宗隨著這接二連三的倒戈大勢已?去,紛紛痛打落水狗,不等?銘淵開口吩咐,便已?主動帶著人馬圍了上去,將被銘淵一擊打得倒地不起的弟子們團團圍住。而先?前那些因溫蘿的背叛而並未參與行動的青玄宗弟子,則紛紛抿唇低下了頭?,只當做沒看見?昔日同門如今落入劍尖之下。卻?絲毫並未意識到,此刻對準他們的,同樣是來自?曾經盟友的利刃。

“柏己的命,還是青玄宗的命——”

亮銀鎧甲在他身上折射著日光,那如神祗下凡的男人,口中卻?吐露著冰冷的言語,“公羽小姐,這選擇還是交給你自?己吧。”

聞言,罕仕再也按捺不住,狠狠剜一眼遠離戰火的南門星,擡手率著魔獸將溫蘿與柏己團團圍住,將兩人牢牢保護在其中。

見?狀,銘淵唇畔笑意不變,刺入奚景舟體內的劍尖卻?隨著罕仕的動作更沒入了幾分,頸側動脈險些被劍刃勾連劃破,鮮血汩汩順著他皮膚滑落,正如白芒雪原之上蜿蜒的飽含著血腥與殺戮的赤色河流。

柏己面色冷靜得近乎冷漠,寬大的玄色袖擺在蕭瑟穿行的寒風之中獵獵翻飛。他牢牢將溫蘿妥帖地護在身後,慢慢吐出兩個字:“退下。”

“主上!”

罕仕猛然?回頭?,目眥欲裂,“您還看不出嗎?他這一次,是真的想要置您於死地啊!”

失去護心麟的心口因方才那招雷風神吟而隱隱作痛,柏己鼻腔逸出一聲喜怒難辨的輕笑。他幾乎已?記不清,多久未如今日這般狼狽。

似乎每一次的狼狽都與他身上的龍鱗有關。只不過?,這一次,他甘之如飴。

日光穿透雲層的縫隙傾瀉而下,落在他飛揚的眉眼之上,格外眷戀地輕吻,他通身仿佛沐浴在火焰般的赤色之中,饒是如今這般窘困的時刻,身上卻?也並未顯出半分落魄倉皇,反倒氣勢更甚,狂傲之中隱含著幾分勘破塵世的豁達。

他淡淡道:“本君豈是那麽容易,說殺便殺的?”

心緒卻?不受控制地飛躍回了十年前月色下靜謐的密林之中,白衣女人仰起臉來,膚色如冷玉般瑩潤細膩,猶若世上最為珍貴的稀寶。在他不知不覺間?如擂般躍動的心跳之中,她?一瞬不瞬凝視著他。訴說著倔強卻?又?鄭重的心事。

——“如果方才換作我們在其中,我絕不會對你出手。”——“既然?答應了這段時日要護著你,我又?怎麽可能讓你淪落到方才那種境地?”

不加掩飾的笑聲自?他略顯慘白的薄唇之中逸散而出,一聲、又?一聲,在無數人驚駭恐懼的目光之下,聲音愈發高亢起來,猶若絕境之中最後奏鳴的嘹亮戰歌。

許久,他才緩緩停下來,輕聲地似是對著自?己低語一般:“銘淵,論操縱人心,你還差得遠……”

她?,他要保。青玄宗,他也要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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